第574章 悄将缘改(2/2)

“确实,以前是在青天中翱翔,如今却要在瓶壶中动荡。”林阡点头,与吟儿相顾执手,“所幸我们俩,一直都是一起,也从来没有变过。”

“偏要叫他们看着,我们在哪儿都能赢。”吟儿嫣然笑。

越溟河上,一只飞鸟从水面上一触而飞、划痕瞬逝,它似是很舍不得离去,再次掠过水镜,颇有些孤芳自赏的意味。林阡和吟儿不约而同被吸引,欣赏着它羽毛在天际滑破的弧线,挑剔着它特意炫耀的动作姿势,玩味着它落在河面上贴着静水旋转飞翔,可惜它无论如何小心翼翼,都总是要惹涟漪。

视线稍稍放远,不禁叹为观止,就在这飞鸟的不远处,有一女子正浮于水上舞剑,她一身青衣,清真无尘,与水面之清可谓浑然一体,虽然她双足一直贴在水面上,却始终不惊波澜!对,水花四溅她身上脸上连水珠都不见有,甚至她的剑都是紧依着河水却轻抚而过,恰如那只鸟的羽却比那鸟羽轻几许?!

浑不知是她的剑法点化了水,还是越溟河的水溶入了她,任是谁看见了,都一定会渐渐熄灭了心里的所有杂念,随着她这剑法一起沉淀,如水。

林凤二人都看得痴醉,轻易就排除了周遭一切步入这场幻梦,每一招每一式,她的羽毛,她的翅翼,本是浮光掠影,何以刻骨铭心……

“自守清冽,不争气度!”吟儿评说。

“洁净无染,上善若水……”林阡参悟。

那个清绮委婉的女子,正巧舞完剑往这边走,见到他二人之时,似是稍稍一惊,忽而若有所思,终于似曾相识:“可是那位‘剑胆琴心,巾帼翘楚’?”

“洛姑娘言重了。”吟儿听林阡对她介绍说这是洛家的三小姐洛轻衣,心里自是奇怪为什么洛家女子性格天壤之别,笑赞她剑法:“洛姑娘的剑法,是‘无懈可击,无药可医’。”

洛轻衣一怔:“何解?”

“舞者无懈可击,观者无药可医。”林阡解释着吟儿的话。洛轻衣点头,若有所思。

“我是点苍派,也略懂青城派,可惜对岷山派还不甚了解。洛姑娘若不介意,可否再为我舞一遍看看?”吟儿问。

“自然可以,倒是可以借此机会,向盟主请教。”洛轻衣笑了笑,欣然同意了,显然她无论在何时何地,只要一握起剑来,就必定心如止水。

夕阳斜西边,余光落庭前。

洛知焉对着窗外景象愁眉不展了好些时间,左思右想一直想不通畅,这当儿忽然看见洛轻尘从廊上走过,赶忙把她给叫住:“轻尘,有关你们三个的婚事,为父想问你的意见。”

“没什么意见,父亲自己安排吧。”洛轻尘从来说话都冷冰冰的给谁都一种距离感,但他了解这个女儿,语气虽凉却并没什么恶意。

“我思前想后,轻舞她指明要嫁顾家诺,那就让她嫁去吧……”洛知焉叹了口气,“日前你私闯锯浪顶,似是和盟主闹得不欢,据天骄说,林阡是勃然大怒……”

“哼,便就是要教他勃然大怒又怎样!别以为他所向无敌了每个人就得对他毕恭毕敬、奉若神明!我洛轻尘偏不依!”

“唉,适才在河边,我看见轻衣舞剑,林阡和盟主二人就在旁边坐着欣赏,时不时还指点评价一番,那一幕气氛甚是和睦,教谁人都无法打扰。我经过思量,觉得你性子冷傲,轻舞太天真,只有轻衣一人,或能与他相处……”

“什么?”洛轻尘脸色陡然一变,“原来你是想把那丫头嫁过去?!”同是妹妹,洛轻尘对洛轻衣和洛轻舞显然两个态度,“爹你不是一向最疼那丫头吗?竟敢把她送进虎口?!”

“未必是虎口……”洛知焉摇头,“这许多年来,为父都不曾见过,轻衣有过那么真心流露的神色,小时候常常和苏慕离在一块,是因为苏慕离喜欢她,她却未必喜欢苏慕离……”

“那丫头自己怎么说?”洛轻尘急问,忽然想到什么,平静了下来,“算了,她一向表现得都是与世无争,从来不提反对意见,鬼知道她心里想什么!”把脸一沉:“既然只是她的事情,你问我何干?!”

“怎么只是她的事情?”洛知焉一愕,“不光是她要嫁林阡啊,为父也要问你,可愿意嫁给苏慕离?”

“无所谓。”洛轻尘满不在乎的表情,半调侃的口吻,“大姐出嫁前哭得梨花带雨,嫁了之后不照样和百里笙鹣鲽情深么?足见父亲决策一向英明。”一边说一边就自行告退了。

“你……你……唉,你这孩子!”洛知焉又好气又好笑,心里却总算落了一块大石头:那就这么定了吧!

“三姐姐,可知道了爹的安排?你可要小心些咯,林阡是个可怕的妖魔,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,你知道么,我见过的,盟主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有伤,只怕是林阡他毒打的!”天真娇纵的洛轻舞,在告知洛轻衣父亲的决定之时,用的是幸灾乐祸的语气,稍稍夹带了一丝怜悯,“唉,相比之下,我嫁顾家诺是嫁的最好的,病夫好欺负!”

洛轻衣听到的时候只是淡然一笑,没有回应。

不回应,是因为不觉得轻舞才是嫁的最好的,放着的福分她不要;淡然一笑,是因为觉得好笑,怎么轻舞对林阡的描述是一口一个妖魔呢。

常忆起死亡之谷第一面,那个伫立于风中无人并肩的王者,轮廓深刻,身形挺拔,优雅而内敛,淡定亦成熟,英雄气魄中,却透着一丝丝的孤寂,是他,明明对一切都唾手可得却不肯彰显哪怕一点的骄横,其实这样的人最骄傲,是他,远远看见她剑法里“七分凌厉,三分孤悲”,不像旁人只懂拊掌赞叹,这样的人,其实站得离她的心最近。

虽然她知道,她的岷山剑法,最好应该心无旁骛,然而那个男人,却轻而易举地打扰了她二十年的清修——

不止一次,曾令她心念一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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