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15章 高阁观尽人心暗(4)(1/2)

面馆生意十分好,面条下了一锅又一锅。鸣铮年纪尚小,先吃饱了无聊,又听不懂母亲和皇伯伯在聊什么,经过同意,便一个人先跑到师傅身边看他煮面。

太有意思了!汤水煮沸的时候面条一根根浮上,周围泛起的泡沫也跟着往上涨,鸣铮垫高脚尖伸长脖子望,眼看泡沫越泛越多都快翻过锅的边沿扑出来了,赶紧后退并且惊呼,关键时刻,老师傅熟练地舀了一勺凉水及时把泡沫们浇了下去。

“这是为什么,加了东西,不是更该溢出来,怎么反倒下去了呢。”鸣铮既感兴趣又百思不得其解,等到母亲和皇伯伯都吃完了走过来也看见了这景象,鸣铮忙不迭地问。

“因为本来浮着的是虚无缥缈的东西,后来加了实际的东西把它用力压下去了啊。”云烟告诉孩子,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。

“而且加的是凉水,化解了泡沫的热气,让它们也变冷了,就再也漂不起来。”赵扩一边解释,一边兴致上来,也朝着再次沸腾的热水里添了一勺示范。

“那就好,要是漂起来满溢了,怕要伤到老师傅,还要连累伙计们收拾摊子……”鸣铮若有所思。

赵扩心念一动,勺子差点没放回原位——

韩太师他,也像极了这泡沫……若不及时浇盆凉水,只怕真要祸国殃民。

不知是不是叶文暻在天之灵作为主和派的代表庇护朝廷,竟教这孩子三言两语就提醒朕悬崖勒马、收回成命!

现在下旨阻止毕再遇到前线还来得及,赵扩龙颜大悦,对云烟说:“鸣铮他甚有仁心,哥哥我十分喜爱,待这阵子过去了,我把他接到家中,和询儿多多相处。”

赵扩和完颜璟同病相怜,生出来的所有儿子都夭折,因此他不得不从宗室子弟中另寻储嗣。他口中询儿便是如今的太子,说起喜爱程度,实际还不如对鸣铮。赵扩有时候也想再生,可体弱多病、酒都不能喝过三杯,只得作罢。

由于还没出面馆、仍然算微服游湖、不能以君臣之礼相待,加上云烟和赵扩本就关系亲密,是以说话都是寻常人家的兄妹语气:“也好,给哥哥解解闷。”

临安晴空万里,淮北秋雨淅沥,

其实不过间隔千里,却是截然两种天气。

客栈里聚集了现阶段身处边境的几个帮会首领,淮南十五大帮萧骏驰,短刀谷江维心,慕容山庄杨叶,以及小秦淮白路。他们聚在一起,是为探讨“朝廷在经过上一战的失败之后竟又欲添兵”一事给义军带来的困扰。萧骏驰说,从风吹草动来看,这消息应当是实。江维心恨恨说,前次我才同杨叶费了好大力气收拾摊子,今次又来?!白路说,未必不可,毕将军豪杰盖世,兴许真能助盟王一臂之力,前线咱们的将士们也能早日还乡。

杨叶摇头:“不是嫌谁弱,只是不该上。调遣不同,难免相互抵触;人浮于事,反倒激起惰性。”

“说的是了。可别把毕将军也连累。”三人点头,正寻思到底是要把毕再遇这支义军给劝回去,还是说赌一把让他们上前线如果真的引起祸乱再救、可是那样一来淮浙后方捉襟见肘怎么办……门外鸾铃声近,四人齐齐循声,那女子踩水的声音非常急,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
“茯苓?怎么来了。”杨叶最早眼前一亮,前不久她刚从山东前线退下。虽然杨叶还属于慕容山庄,但和茯苓已经很久没见,今次也未曾联络,想当然地以为她该在姑苏养伤。

“你也在?早知我就不急着来。看到召集记号,怕你们等我。”茯苓解下斗笠,风尘仆仆。

“你看,这就是‘调遣不同,难免相互抵触’了。”白路笑着说。

“来来来,请坐请坐。”江维心赶紧给茯苓端凳子找碗筷加菜,几个淮南帮派曾经敌对如今一团和气。

“慕容庄主,对毕将军即将朝西北迎敌,有何看法?”萧骏驰问。

“西北?”茯苓一怔,说,“适才我来,听闻傍晚时候,边军又有摩擦,毕将军小败了一场,往东南退了几里。许副帅对我透露,毕将军准备奏请圣上说,金军狗急跳墙,官军长久不战,不宜硬拼更不应扩大战事。”

“哦?完颜宗浩和完颜匡还是有两下子……”江维心正自惊奇,杨叶已心知肚明:“毕将军是故意,他不想官军再次中了曹王府的‘诱引冒进’之计。否则,就是又一次的开禧北伐,非但前景不利,氛围亦不如前。”

“这话说得极是得体,圣上看了也不会不悦。就怕韩侂胄会怒,寻毕将军的不是。”萧骏驰叹道。

“毕将军,竟如此高义,不计较个人得失……”白路和茯苓异口同声感慨。

归去时雨渐渐小了,夜色中流淌着隐约战火,景致和枫桥寒山大不相同。杨叶刚好与慕容茯苓顺路,其他人都识趣地给他俩独处。

“茯苓,在山东,都还好吧?”幸好还是朋友,依然可以问候。

“是啊,过阵子就是你去前线襄助盟王了,可要代表我们慕容山庄打一场漂亮仗。”茯苓面对他时毫无尴尬或拘束,一方面她去了前线磨练一遭,整个人愈发成熟和清傲,一方面,据说她和红袄寨四当家史泼立的下属在交往,当然重获新生脱胎换骨——这也是杨叶和她联络较少的原因。

谈了许久,都为抗金,杨叶不习惯,一不留神便带着十年前的口吻,直截了当:“能谈些别的?茯苓,活这么累。”脱口而出,忽而一怔,他已不再是她夫君。

慕容茯苓微微一怔,仰头望天,深呼吸一口:“只是不想世人说起我慕容山庄都是沽名钓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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